定風波

 第九章　偷聽也要聽的有點技術含量

　　帝林閉嘴了，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菲特？

　　在關心我？

　　關心？

　　我？

　　嘎嘎嘎嘎嘎────？！

　　那怕就算現在天界塌下來或者冥界飛上天空，我也覺得沒有比這件事更恐怖的事了。

　　這絕對可以入選「魔界本年度十大靈異事件」（？）的前五名啊！

　　「那我先告辭了。」

　　「走好，不送。」這句話不是我說的。

　　我回頭看了從廚房走出來的風殘哥一眼。

　　帝林走出了門，風殘哥走到剛才他坐過的位置上坐下。

　　他拿起茶壺，再拿起一個新茶杯準備倒茶，卻只倒出茶壺裡僅剩的一滴。

　　「……熱水在廚房。」

　　「妳為什麼不去回沖？」

　　「我現在像能去幫你沖紅茶的樣子？」

　　風殘哥點頭。

　　於是我抓起柺杖。

　　「啊！」

　　「帝林剛剛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聽到了。」

　　「我問你……你剛剛是不是在偷聽？」

　　「啊？偷聽，那是什麼東西？能吃嗎？」

　　我瞪著他。

　　「好好好，我是在偷聽沒錯，然後呢？」

　　「你不覺得你的偷聽很沒有技術含量嗎？你就只是站在廚房裡？」

　　「啊？技術含量？那個不需要。反正妳不是說過嗎？只要能達成目的的方法就是好方法。」

　　……我向最高神發誓，我絕對沒說過這句話。

　　「算了，那你怎麼看帝林說的話？」

　　風殘哥收起一臉茫然（裝傻），正了正神色。

　　「薩爾巴斯家的鬥爭也不是魔界的什麼新鮮事了。」

　　的確不是什麼新鮮事，只不過從來沒登上魔界日報過──哪怕是其中一個小角落也沒有，這些屬於貴族的小道新聞只不過是平民們飯後嗑牙的閒話家常題材之一。

　　我點點頭。

　　「現在唯一的不確定因素是另外兩個分家，很剛好的，這兩家這一輩剛好都只有兩個孩子。」

　　這個我也聽說過，而既然會是長子或長女繼承分家家主，那麼被推出來小宗入大宗的應該就是次子次女。一旦弟弟或妹妹小宗入大宗繼承本家後，另兩個分家的家主就可以順理成章的享受本家的一切好處，包括祖產跟家當。

　　本家積了千年的祖產有多厚……就不多說了。

　　「所以你認為？」

　　「你們家孩子多，是主要敵人。」

　　「嗯，聯合次要敵人打擊主要敵人，等把我們三姊妹殺光了他們兩家的兩個娃再自己捉對玩撕殺。」

　　「所以我的建議就是……依照帝林的建議。」

　　「我們三個都去？」

　　風殘哥點點頭，又補了句：「妳要是答應了，我這就立刻去跟老頭說一聲。」

　　「我沒答應去冥界。」

　　「喔妳沒答應……啊什麼？！」他驚的要跳起來。

　　我把剛剛的話重複一遍。

　　「那那那妳到底想去哪？」

　　我隨手從客廳桌子的抽屜裡抽出一份地圖。「葉華城再過去是？」

　　「聖子港？」

　　我翻個白眼，都說了沒有要出去，說港口幹嘛？

　　「還有一個啊。」

　　「……監獄？」

　　「答對了。」

　　「妳、妳去監獄……要、要幹嘛？」他講話都開始結巴了。

　　我微笑，我覺得這笑容無比燦爛，但風殘哥卻抖了抖。「我們族中的幾位耆老，不是被軟禁在那嗎？」

　　這幾個老頭當初反對本家前任宗主上位，所以被誣陷關進了監獄，當時他們都還位居朝中要職，前宗主就把他們關了進去，惹得當時的女王很生氣，下令要求宗主重新徹查，宗主卻以一句「家醜不可外揚」反駁了當時女王的話，女王想發飆卻也不能，貴族皇族家醜不可外揚的觀念根深蒂固，女王怎麼好要求宗主把「家醜」抖出來。

　　女王只好另闢蹊徑，要求監獄裡的獄卒善待這幾個老的沒幾根頭髮牙齒都快沒幾顆的老頭，並且把他們的職位以「重病休養」為由留職停薪。

　　這一停就停了三十年，宗主終於要死了！

　　這麼多年來，宗主來來去去只有那句回應，剛開始回得很斬釘截鐵看起來沒問題，接著回答的愈來愈心虛，朝中上下開始出現了要求女王特赦耆老們的聲浪，再加上新女王即位後收回了部分貴族的政治權力以達到中央集權，這一收，就出了問題。

　　本來薩爾巴斯家是掌管司法這一塊的，包括審判等各種項目都歸於其下。

　　這一收呢，當年「審理」耆老們的案底自然也被女王收去了，據說當晚女王在王宮裡看了大發雷霆，整個晚上叫罵聲不絕於耳，響遍半個王宮。

　　各個貴族在皇城都廣佈耳目，又怎麼會不知道女王叫罵了整晚？這種事女王怎麼樣也不好直接開口，總難免有威逼之嫌，因此只有靠身為臣下的貴族和官員們了。

　　第二天，彈劾宗主的公文就跟雪花一樣從都察院飛到女王的辦公桌上。據說女王原本也只有收到一份彈劾，這種東西一份也夠了，但督察院那些委員們不知道是吃飽太閒還是怎樣，聽說已經有人彈劾，就通通跟著也去彈劾了。

　　魔界律令，收到十份以上彈劾的官員或單位，立刻停職，等候女王旨意。

　　老頭子們的留職停薪在現任女王即位後依然是持續的，他們在案子裡是「罪犯」，但在朝野裡，他們依然是手握大權門生遍及全魔界的重臣──沒有什麼比文官的筆鋒更可怕的力量了。

　　文官們開始大做一些「客氣」問候人家祖宗的文章，或者成天在宗主經過某處機構時就拚命指桑罵槐，搞得宗主快精神崩潰卻也反駁不了半句──都說了嘛，是指「桑」罵「槐」啊。

　　宗主被逼得退出政壇（據說心靈上的打擊花了十幾年才平復），並且辭去一切朝中要職，領了個榮譽職位專心賦閒在家……然後製造出無數（找麻煩的）繼承人，雖然最後全軍覆沒了。

　　據說文官們原本還想給宗主多捅幾刀的，但被女王制止了，女王真正的目的只不過是要逼宗主把權力還回來，能逼他滾出朝廷已經是出乎意料的好結果了，凡事都該留三分餘地。

　　不過儘管宗主滾出朝廷，耆老們也拒絕出獄，理由是──老子們可不打算拿他當宗主！

　　於是他們就也繼續待在牢裡，並得到了更好的待遇，據說他們住的牢房跟度假天堂一樣……

　　「他們會幫妳的忙？」風殘哥不太確定的問。

　　「會的，你等著好了。」

　　既然事情定了，那就該去找人幫忙了。

　　我想來想去，還是只有那位可以一次性解決目前的狀況。

　　「你去請宗主夫人來喝茶聊天。」

　　風殘哥無語半晌。「請的出來嗎？」

　　「靠你跟老哥的本事了。」

　　「喔……啊？靈夜也要去？」

　　「廢話。」我拿起一塊餅乾，咬了一口。「你只是去插花的，老哥才是重點。」

　　「一天不砲我妳是會死嗎？」

　　「不會。」

　　「那能不能……」

　　「但會渾身不爽啊。」

　　「……我這輩子的不幸一定是認識你們兄妹倆。」

　　「過獎過獎，」我看了一眼時鐘。「沒事的話還是快滾吧，老哥差不多要下班了。」

　　晚上，吃飽了飯，老哥怒氣沖沖的對著我開火：「去請耆老出來幹嘛？妳瘋了？宗主雖說快掛了但也沒死啊！沒死就表示還有醒來的可能！這個妳不知道？」

　　「我保證他下次醒來會是他迴光返照的時候。」嗯，搞不好連迴光返照都不會有，說不定下次醒來直接在冥界看著赫爾女王（註一）那溫和的微笑了。

　　「……」

　　「老哥你還是直接說吧，你到底請不請夫人來？你不請我就親自登門，到時候我們家又要被其他兩家給……」話還沒說完，老哥就打斷我的話，語氣聽起來比剛剛更火了。「……我請！我請還不行嗎？妳這個時候跑去本家跟自己去撞牆找死有什麼不一樣？我為什麼有妳這種妹妹！」

　　「你也有冰潼這種可以說是洛基（註二）小孩的妹妹……你怎麼不說她啊……」

　　「……」

　　我看著老哥燃燒著熊熊烈火的背景，決定先安靜。

　　「妳們三個的腦袋現在通通都在妳手上，我不先說妳還先說她？！」

　　「咦……這麼說來老哥你剛剛也在偷聽是嗎？」

　　「……」

　　「跟風殘哥一樣，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那個不重要！」

　　老哥瞪著我，我扯扯嘴角，笑著看他。

　　「早晚一定會被妳氣到短命……」這句話看似喃喃自語，卻很大聲。

　　「老哥你放心，你要是氣到短命早死，我一定幫你打造一副好棺材，人界的那什麼樹木不錯，很堅硬，適合拿來做棺材……」

　　我覺得老哥已經快瀕臨火山爆發的邊緣了。

　　於是我左手拎著拐杖，右手抓著桌上的茶具準備閃進廚房裡。正當我以一個骨折的傷患應有的速度進了廚房，並關上廚房的門後，一陣火山爆發似的怒吼從我背後傳來，即使我都把門關上了依舊感覺到無比強大的威力──我聽見了客廳窗戶玻璃破掉砸在地上碎了一地的聲音。

　　「我看妳才是那個洛基的小孩吧！」

註一：赫爾（英語：Hel，又譯作海拉）是北歐神話中司管冥界的死亡女神。她的名字即是單字地獄（Hell）的由來。

註二：洛基，北歐神話的中的淘氣與惡作劇之神。好的我也看過索爾，絕對不是那個（被黑了的）洛基，在此偏重其善良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