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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我叫東方煙,19歲,種族是人類……看起來是。

  我是個半妖,嚴格來說也不是,因為我不屬於人類那部分的血緣來自四大靈獸之一的龍族。從我懂事的時候開始,教養我的龍族長輩就教導我龍族不是妖族,血緣比他們高貴許多,自然不能算作「妖族」的一部分。

  但我對這種想法非常不以為意,血統高貴又怎樣?也沒有通天的本事,還是在這裡呼吸著跟眾生以及人類相同的空氣,被一樣的陽光照射著──但我沒把這個想法說出口。

  總之,我是「非人」的一部分。

  我出身東方家的分家,是家裡的獨生女,十歲的時候,我的父母就過世了。

  他們死的很離奇,除了外傷,體內的五臟六腑也全毀了。我聽別的大人說,是像被燒過一樣完全的溶化,連原樣都辨別不出來。

  事後我聽來弔祭的「非人」賓客說,屍體的內丹不見了。

  我的母親是人類,父親是龍族──自然只有父親才有內丹。難道對方是為了搶奪父親的內丹才下手的嗎?這個疑惑一直持續到今天,我都不知道答案。

  我沒有別的親戚,因此喪禮是由我祖父的長兄,也就是我的伯祖父,現任東方家的家主幫忙處理,那之後,他收養了我,把我帶回了本家。

  但三個月後,我唯一的堂兄東方燐過世了。

  伯祖父很生氣,我覺得他的生氣更多過於傷心,但我不知道為什麼,他生氣的樣子讓我很害怕,於是我日日夜夜都躲在靈堂為哥哥守靈。伯祖父再怎麼生氣,應該也不至於到靈堂裡還在生氣。

  守靈守得累了,我靠在牆邊休息。半夢半醒間,我聽到伯祖父和別人在爭執。

  「惠妃當年死的時候你就該想到了,一命還一命,這些都是因果報應!現在可好,你的獨孫死了!四方家族是神女非煙的侍奉者,缺一個會惹來祂怎麼樣的報復,你會不知道?」

  「惠兒的死跟燐兒的死能一樣嗎?更何況殺了凝妃的人是你不是我!我當然知道觸怒那位會惹來什麼報復──也罷,沒了燐兒,不是還有她嗎?」

  「你要立女孩為少主?這關係到一個家族的存亡,可不是兒戲!」

  「西門家跟北郭家一個男女皆能承位,一個只由女子承位,憑什麼東方家就不行了?」

  那個人似乎沒辦法反駁,語氣軟和了一點。「你得想好了,萬一她再死,東方家就沒有子嗣了。」

  「等燐兒的喪禮結束,就叫兩個堂主跟著她下山去,絕海之巔凡人雖然來不了,但能來的人鐵定也有不弱的功夫,我可不能沒日沒夜守著那丫頭。」

  正巧從側門走進來的大長老太白發現我靠在大門上偷聽外頭的談話,他的臉色變了卻沒有出聲,他將我從門邊抱起,然後坐到房間的另一邊,小聲地問:「小姐,妳都聽了?」

  我點頭,看著太白長老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他卻只是嘆一口氣。

  「太白爺爺,伯祖父要送我去哪裡?」儘管伯祖父他們都沒有提到名字,我還是知道他們說的女孩是我。

  「家主已經委託了妳父母以前的鄰居了,叫什麼來著……」太白長老摸著下巴長到可以塞進腰帶的白鬍子說。

  「采蘋小姐嗎?」

  「對,就是這個名字。」

  太白長老很溫柔地抱我,我在本家的這三個月來他跟我一起的時間比伯祖父更多。太白長老很像我死去的爺爺,雖然我對爺爺的印象不深,只記得一個溫柔微笑的老人。

  此刻他微微地皺著眉頭,我還是覺得很難看,攀上他的肩膀想揉開他的眉頭。

  他抓開我的手,把我抱在懷裡,像小船一樣輕輕搖晃。

  「太白爺爺,你是誰的眷族?」

  太白長老聽了我這句話,突然笑了,他溫柔地摸著我頭髮。我專注地盯著他頭髮上的那根黑色簪子,似乎隱隱知道答案,卻只是模糊的一閃。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葬禮結束後,伯祖父囑咐人收拾我的行李。

  他沒有對我說任何一句話,一切的叮嚀都是太白長老的。

  四個堂主負責護送我下山,但只有兩個會陪我在山下,伯祖父似乎還指了四個護法跟我下山,但我沒見到他們。

  我站在伯祖父面前,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麼,最後卻又什麼都沒說的合上了嘴。

  雖然伯祖父對我一直不算好,我還是向他行了禮,把禮數做全。他只是點點頭,然後就回殿裡去了。

  太白長老只能送我到絕海之巔的入口。他曾經向伯祖父要求跟著我下山,畢竟我身為少主的學業未竟,可是伯祖父不同意,不過說真的,如果伯祖父同意了,那我才覺得納罕。

  未竟的學業只好由堂主們接手,他們年紀都不大,大約二十出頭。

  「少主保重。」他笑了笑,站在我身邊的四個堂主都有點訝異,我曾經聽他們說,太白長老很少笑,但他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卻常常笑。

  我不懂太白長老為什麼對我這麼特別,但我還是點點頭,跳上由南海蝴蝶(註)拉的車子。

  車子飛起來的那刻,我突然覺得,應該沒有機會再見到伯祖父了。

 

 

註:南海蝴蝶,是中國古代傳說的巨型蝴蝶。記載於《嶺南異物志》:南海蝴蝶生於海市,其形態變化萬端,又名「百幻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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